钉钉AI变革纪实：谁是幕后的关键先生？

以AI为原点发明更多的创新功能成为过去一年多数科技公司的常态，但比起这种极端追求速度的海量微创新，人们更关心的是未来用户如何与AI共存、共生，这也是钉钉眼下最关心的事。

作者｜桑明强

每天7点半从家出发，8点半到公司，上班路上利用自动驾驶便利开个产品策略会，是叶军过去一年的常态。尽管他的工作履带被切割成分钟来计算，叶军仍感觉时间不够用，除了天天盯着产品和见客户，如何让钉钉抓住这波革命性的AI红利，成了这位阿里历史上第一位计算机博士最关心的事。

不穷是叶军的花名，源自《道德经》四十五章：“大成若缺，其用不弊。大盈若冲，其用不穷。”和钉钉创始人陈航风格迥异，外表略显严肃的他在同事眼里其实没什么架子，平日里喜欢讲冷笑话，他习惯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做事的人。

在来钉钉之前，他先后在阿里软件、阿里云、速卖通、阿里信息平台（后改名企业智能事业部）工作过，阿里巴巴前董事局主席兼CEO张勇曾这么评价他：干一行，爱一行。

据不穷回忆，他从小就酷爱计算机和它背后连接着的新奇世界，但真正让他在周围崭露头角发生在大学时期：1999年，还在四川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凝聚态物理专业读本科的他，联合几个同学一起搭建了名叫“川大望江楼”的网站，在网络尚未普及的年代，川大望江楼的日均独立访客就已经过万。

后来到了阿里巴巴后，不穷又把这种爱钻研的习惯保留了下来，尤其是在阿里信息平台的那段日子，每天都会有很多灵感在他的脑海闪现。其中在钉钉上可以随时对话的“内外小蜜”就是他的杰作之一，员工怎么报销、收入证明如何办理、公积金怎么提取，都可以交给这个机器人一站式解决。

转折发生在2020年，为了确保“云钉一体”战略全面落地，阿里在当年9月底宣布钉钉升级为大钉钉事业部，与阿里云全面融合。随之而来是钉钉组织架构上一号位的权力交接：原钉钉CEO陈航转任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兼CEO张勇的助理，接任者则是阿里企业智能事业部负责人、政务钉钉负责人叶军。

尽管这个决定在当时看来有点不可思议，但从最终结果看，这位有点冷幽默的继任者却成了钉钉在AI时代的关键先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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站在AI大变革前夜

时间拉回到2022年云栖大会前夕，时任阿里巴巴技术副总裁的贾扬清和不穷曾在一个群里就AI大模型展开激烈讨论，彼时chatGPT还没爆火全球，据相关人士透露，“当时阿里内部已经嗅到了变革的气息，但由于业务权重不高，更多的还是基于钉钉做一些小范围的AI探索，比如用自然语言输入进行画画、写文章。”

当时的钉钉还没有和阿里云解绑，钉钉被定位成“中间平台”——下连云计算基础设施、上连企业关键应用。按照原阿里云总裁张建锋的设想，参考隔壁微软云转型的成功案例，把钉钉放到云里面，作为拉动云的的一个抓手，面向用户端，可以让企业老板、员工看到云的作用。

同一时期的不穷刚刚上任钉钉总裁两年，钉钉也从最早的三权分立（不穷任钉钉平台负责人、行业钉和政务中台负责人为陈丽娟、原钉钉CTO朱鸿负责视频云和企业智能，三人所负责的业务板块相加就是大钉钉，由张建锋（花名：行癫）统管），到全权交由叶军一人负责。

关于AI这件事，“怎么做，以及投入多大精力”成为摆在当时不穷面前的一道难题。

当时钉钉的主要精力放在“两个数字化”上，这和行癫给钉钉的定位有关。钉钉6.0发布时，行癫曾对外强调：钉钉绝不仅仅是聊天、办公工具，新钉钉将成为“中国最好的企业协同办公和应用开发平台”。而基于云钉一体的“低代码/无代码开发”，会在钉钉上长出1000万个钉应用，从而让云从IT的价值变成数字生产力。

行癫的顶层设计很大程度上基于阿里云为支点，这个曾被阿里上下寄予厚望的明星业务，在经历了王坚、胡晓明从0到1的时代后，亟需一个更大的增长飞轮来继续支撑它的想象力，在这种背景下，有着5亿用户、超1900万组织的钉钉，自然就成了行癫眼中最好的楔子。

“当时的钉钉生态势头很猛。”据国内某家BI厂商人士透露，其实不光光是云厂商，很多SaaS类产品都看中了钉钉的客户群连接能力，虽然近几年各类大厂生态概念层出不穷，但真正能给生态伙伴带来成单的、并且占比总营收规模超50%以上的，只有钉钉一家。

尽管钉钉培育的生态战略已经初见成效，最明显的，那些依附于钉钉庞大业务流量的ISV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，但这并没有让不穷降低要求。按照一些知情人的说法，“阿里内部对钉钉的期望很高，绝不只是像苹果那样做强生态收税那么简单，即便这看起来是一桩很不错的生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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定位问题：钉钉是什么？

按照时间线梳理，去年4月举办的春季钉峰会被认为是钉钉开启AI变革的开端，同时也是大模型的集中爆发期——海外方面，微软和谷歌的较量接近白热化，百度和阿里先后推出文心一言与通义千问，在百度CEO李彦宏看来，随着大模型数量急剧增加，胜负手将延伸到应用层。

“当时钉钉对于这场AI变革并没有什么清晰的顶层设计。”据知情人透露，当时钉钉内部几乎每天都在头脑风暴，从微软、Open AI、Salesforce、Slack、Notion，甚至是领英和Boss直聘，凡是与钉钉未来边界有关的，都是可以研究的对象。

在那段时间里，边做边调整成了钉钉内部的常态，但有一点不同，钉钉内部的意见分歧主要体现在具体的实现路径上，而非战略方向。这和钉钉先前的定位有关，在GPT3.5出现之前，钉钉已经在企业数字化这条路上扎根了很长时间，这带来的好处很明显，场景够多、够深成了钉钉在AI时代最难被逾越的护城河。

以低代码举例，这个最早流行于初创公司的新奇概念，真正迎来广泛落地却发生在钉钉上。在不穷眼里，“钉钉+低代码开发工具”和传统IT系统可以是替补、集成甚至是替代的关系，从简单到复杂、从低级到高级，它在数字化转型浪潮中扮演的是一个新型工具，随之而来的是对传统软件买卖、交付与运营关系的改进与重塑。

这是钉钉鲜为人知的另一面。尽管它最早被外界熟知是因为它的打卡功能，但现在的钉钉早就不局限于协同办公场景，从协同办公领导者，到数字化服务商，再到AI智能助理平台，从这个角度来看，过去这些年，钉钉的角色其实一直在变。

如果以版本更迭来计算，过去8年钉钉累计经历了7次大的版本迭代、5次品牌更新以及多次战略调整，体现在产品功能上，循着把“线下”搬到“线上”的逻辑，钉钉几乎把能想到的商业模式都探索了一遍。尤其在近几年，明眼人都能感受到钉钉正在变得越来越复杂，这也是广受外界诟病的槽点。

但如果以微信、Meta为参照系，这种由于业务快递拓展带来的体验感下滑是很难完全克服的，用一些业内人士的话来说，“尽管在某些方面钉钉和海外协同办公产品相比，不够极简和硅谷范儿，但它仍是眼下最适合中国市场的产品，改变是徐徐渐进的，背后涉及到方方面面，最终指向的是钉钉的定位问题。”

据钉钉内部人士透露，创始人无招对钉钉终极设想是成为电影《阿凡达》中纵横交错的树丛，背后逻辑支撑来自无招对协同赛道演化的判断，在无招看来，随着未来钉钉用户体量和客户规模越来越大，仅仅是做到企业间连接还远远不够，企业间连接是待开垦的金矿。

无招的设想很大程度上基于IM为参考系，在AI没有爆发的年代，以IM的网络密度作为扭转商业模式的突破口，是一个大胆且狂热的想法：网络密度是描述网络中各节点之间关联紧密程度的概念，网络密度越高，网络效应越强，最终指向的是一个区别于微信但势能更大的超级App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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权力交接：有些东西没变

去年8月举办的生态大会上，发生了钉钉历史上最富戏剧性的一幕：创始人无招受邀登台进行了开场演讲，他在分享了自己对钉钉现状看法的同时，还提出了对钉钉发展的三个思考：做小钉钉、做好钉钉、做酷钉钉。

从钉钉创始人到成为钉钉客户，无招希望钉钉要不忘初心，服务好海量中小微企业。离开钉钉后，无招投身到两氢一氧新公司的创业中，在他看来，AI时代最大的技术红利，就是拉平中小企业和大企业之间的技术鸿沟，这也是无招正在做的事。正式演讲前，无招和不穷简单互动了一波，尽管在外界看来这有些让人不可思议。

无招最大的特征是个性十分鲜明，是互联网最初的那一批忠诚拥护者，始终保持着技术狂热者本色，此前他带领的钉钉团队，被外界戏称为“钉钉疯人院”。和无招相比，不穷的风格要显得温和一些，酒桌上从不劝酒的他却喜欢Beyond、谭咏麟这些老派歌手，但这并不妨碍他是一个能Hold住全局的人。

不穷调任钉钉后的3年里，同时也是钉钉剧变的三年。从“云钉一体”到“阿里四小龙”，从PaaS化战略到钉钉个人版的推出，从数字化时代到AI时代，从行癫、逍遥子，到吴泳铭，钉钉在阿里扮演的角色和它的权重一直在变，尽管现在的钉钉在AI时代仍然面临很多挑战，但有一点是确定的：不管在什么时代，都要把钉钉的价值做深。

尤其是过去一年，不穷在观念上有一个很大变化。用他的话说，“做产品，心智比功能更加重要，功能比KPI重要。”不光是ChatGPT，Sora、Midjourney、runway、Pika等陡然出圈的新产品，都是比较典型的案例。这和乔布斯的理念有些类似，乔布斯认为，简约化设计应与产品的简单易用性结合起来，有时候，设计得太漂亮反而不会那么的得心应手。

拿钉钉去年4月发布的“斜杠”来说，它是钉钉在AI变革中最早的成果，也是AI智能助理平台的雏形。简单来说，用户可以通过“/”在钉钉唤起10余项AI能力，帮你写文案、生成PPT、做个低代码应用等，对比其他大厂后来推出的大模型，对照ChatGPT推出单独的应用，钉钉最大的差异在于它把大模型直接落地在了具体的工作场景。

到了今年1月，也就是刚刚结束的钉钉7.5产品发布会，借助AI能力钉钉又完成了一次蜕变。按照不穷的话说，随着AIGC浪潮进入生产力和应用场景，AI Agent将成为当下最佳AI应用入口，这和苹果应用商店的逻辑有些类似，但对于钉钉本身是意义非凡的：不妨设想一下，当钉钉彻底完成AI产品线改造与升级，那些过去低频的功能调用就不再是困扰，链路变短的同时，钉钉自身的产品复杂度反而变成了优势。

“原先协同办公三国杀的局面已经被打破。”据一些业内人士透露，钉钉是国内最早也是最快打响协同办公工具革命的厂商，尽管企业微信和飞书在某些领域和方面要优于钉钉，但从整体以及这场AI变革来看，钉钉明显做得要比这两家更好一些，即便这场AI变革仍在继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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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位理工男之间的对话

钉钉在AI时代顶层设计的最终敲定中间有一些插曲，据一些知情人透露，吴泳铭接替张勇出任阿里巴巴CEO后，给钉钉的定位是最好的AI助理平台，这背后有两层含义：一是“最好的”，二是“平台”。

和财务出身出身的张勇相比，除了外界熟知的投资高手，吴泳铭身上最大的标签是技术出身。公开资料显示，吴泳铭曾先后担任淘宝网网站技术总监、支付宝技术总监、中国雅虎的P4P产品及技术总监，也是手机淘宝问世的推动者、如今阿里核心现金流业务阿里妈妈平台的创建者，可以说，吴泳铭是站在阿里巴巴多项关键产品背后的关键角色。

“不穷汇报给吴泳铭显然要好一些，两位都是技术出身，沟通起来会顺畅一些。”据知情人士称，当初阿里集团高层在遴选四小龙的时候，曾把这份名单换了又换，但钉钉一直在名单中，个中原因，可以从去年6月阿里宣布重要人事变动内部信中一窥端倪：吴泳铭“多年来始终跟进全球前沿技术趋势发展，将进一步开阔阿里的技术视野，探索以前沿技术为发展引擎的全新方向。”

从这个角度分析，钉钉是阿里眼下最合适的试验田之一。事实上，钉钉的速度要比预想中更快，截至今年1月，钉钉已经有20+条产品线、80多个场景全面接入大模型，完成智能化改造，并且有70万家企业真实使用上了钉钉AI，不穷还在钉钉7.5产品发布上预告，后续钉钉将推出AI助理市场，按照他的预期，未来3年，能有1000万个AI助理在钉钉上被创造出来。

某种程度上来说，这意味着钉钉的战略路线已然改变，从最早的“钉钉+AI”对标微软Copilot，到AI+，最好的AI助理平台意味着它的想象力变得更高，并且很有可能解决过去SaaS乃至整个软件行业的根本性难题。不穷认为，尽管SaaS在国内萌芽了十来年时间，中间经历了起起伏伏，但真正阻碍中国SaaS发展的，其实是应用方面。

经过十余年的市场培育，国内软件在数量和规模的问题基本已经解决了，甚至有的领域已经供大于求，但怎么让客户更快、更精准地找到与之匹配的产品，才是眼下亟需解决的。巧合的是，故事还在继续，这也是钉钉正在做的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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